第五章_我养的娇花一心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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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余绯低下头,拂了拂蔫成一团的梧桐花,唇边勾起一抹果然如此的弧度,“原因。”

  闻砚被摸得不自在,费力地动了动萼片表示抗拒。

  “没有原因。”

  “那不打。”余绯拒绝得干脆,感受到怀中的梧桐花有所动静,轻声对它道:“你醒啦。”

  梧桐花又动了动。

  “你......”

  姒羽从小就知道余绯万丈光芒,却又偏偏低调得好像个普通人。

  她最见不得余绯对任何人都温和得没有情绪的样子。

  可如今她对一朵花如此温柔,却对她不掺半点委婉,心里更是不平衡。

  人一因为比较而失去理智,便什么话、什么事都说得出,做得出来。

  “余绯,我恨你父亲勾结邪引为凰族蒙羞,恨你恬不知耻还自居凰族少主的位置。你不是天赋异禀很聪明吗,怎么连找灵脉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好,你可知天魔鬼三族如今是如何看待凰族的,你可知凰族的族人因为你父亲要遭受多少白眼!”

  姒羽红着眼失控地喊出这些话,眼底的恨意不加掩饰。

  可余绯还是那样平静,姒羽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愤怒却无用。

  但余绯心里其实并不是那样不起波澜,这些话她早就想了千千万万遍,也叩问了自己千千万万遍。

  在那些最初痛苦煎熬的夜晚,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她将视线从梧桐花上收回,望着姒羽,少女轻柔的声音里藏着千斤的负担却又是如此释然。

  “如你所见。”余绯伸手指着姒羽身后的整座凰栖宫,“承受着凰栖宫中人走茶凉寂静之苦的是我,遭受他族唾弃辱骂的也是我,至于为何寻不到灵脉,我只对你说‘何不食肉糜’。”“应该不需要我再同你说一遍,我父君的罪名至今存疑。”

  “当初神坛前,妖族脱离凰族的管治之时,我作为凰族少主问的最后一个问题便是神鸾十二族还有谁想要脱离凰族自立。”

  “从那以后,我与少主之位的联系便仅仅是我承担了凰族的债而已。”

  “十二族无一离开,这是你们自己选的。”

  “于公,这是十二族应当做的;而于私,这是十二族的忠义。”

  “我心里牵挂着十二族,也记着十二族于危难不弃之情,所以将自己与十二族割裂开,自愿担下所有惩罚,恳请六界不要因为我父君而迁怒于神鸾十二族。”

  少女娓娓道来,像是在讲一个许久之前的故事,可不紧不慢的语调却让姒羽脸色渐渐煞白。

  她忍不住尖叫着打断:“别说了!”

  姒羽心里明白,余绯说的是事实。

  凰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到了余绯这,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要舍了自己保全神鸾十二族。

  看到余绯从云端跌落时,姒羽心中畅快得不得了;可一想到余绯是为了十二族,她又始终不肯承认余绯是个极为称职的少主。

  余绯微微一笑,无视了她这副无能狂怒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下去。

  “六界万族嫉恶如仇,却也明是非,他们应下了。”

  “所以,包括你青鸾在内的神鸾十二族,在外边都过着与从前相差无几的生活。”

  “你想要被赞忠君爱主的美名,又要唾弃你连罪名都未定的君主。”

  “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事。”

  面前的姒羽已经因为余绯的话句句揭露她的虚伪而渐渐发抖,可是余绯依旧用那双清澈的眼望着她,用难过的语气诉说着责怪。像是姑娘的撒娇控诉,实则却是最冰冷的嘲讽。

  “姒羽,如今青鸾与玄鸟代职分管凰族,你也算是神鸾十二族最高贵的公主了。”

  “我想问你苦在哪里?”

  余绯看向姒羽的目光里第一次出现了不屑。

  “是苦在从此少了我来帮你提升修为吗?”

  “还是说苦在不能时刻看见我跌落的可怜模样,还要特意从梧丹北边跑到凰栖宫来看看我有没有被流言蜚语白眼唾沫折磨死。”

  余绯说完,几人是长久的沉默。

  幻清听着余绯几句话就轻描淡写说完了那些苦,知道她所承受得远不止这些,可她自剖伤口,却又说得这么淡然,心疼得心口艰涩难忍,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那些让她受苦的人。

  被朋友背叛,的确不是一件容易放下的事,闻砚在花盆中想。

  他在离余绯最近的地方听着少女倾吐,他能闻到少女幽若兰香的气息,感受到少女的疲惫。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将责任看得太重的傻子。

  万族中有几个少主会独自扛下这样的大事呢。

  他不认同余绯螳臂当车的做法,却又倾佩她的勇气和坚韧。

  因为她真的坚持下来了,至少到现在,她还在坚持。

  而站在几人前方的姒羽,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余绯这样直白难堪的质问,陡然唤出灵力,袭向余绯的同时大声呵斥:“我叫你闭嘴!”

  灵力随着法术而变换成攻击,凭空荡开涟漪,朝着余绯势如破竹地攻去。

  姒羽这一击用了全力,纵使余绯做好了姒羽会怒而攻击的准备,也精准地挥开了这一击,却还是叫法术的余波波及到了怀中的花盆。

  六方花盆应声而碎,碎片四散,刚刚没苏醒多久的闻砚又因为强大的冲击力而昏厥,整串花无意识地往地上掉去。余绯瞳孔骤缩,漂亮的眸子里倒映着坠落的花,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抬手用灵力包裹住梧桐花,将它心小地拉扯回来,仔细检查过后,才放到了幻清怀中。

  冷声嘱托道:“在边上护着它。”

  而再抬眼看向姒羽时,眼底已是被触怒的不悦,是三千年来拿她当朋友的后悔,是凰族少主对臣民的失望。

  “你不是想打吗。”少女阖了阖眼,决定不再容忍她的得寸进尺,“打吧。”

  语罢,四周的灵力都疯狂地向余绯涌动,从飘过的云、落下的叶、吹过的风,只要是天地间自然而生之物,其中的灵力都被吸引着如潮水般向余绯而去。

  甚至姒羽身上的灵力也被牵引至余绯跟前。

  姒羽惊慌地掐诀施法,妄图留住流走的灵力,可余绯跃起在半空,连诀法也不曾掐一个,只是伸出水葱似的指尖朝姒羽的方向轻轻扣了两下。

  一道与先前姒羽攻击时相同,却强大了不止十倍的法术从余绯指尖现形,强势地碾压向姒羽。

  炽焰般的灵力滚烫而迅猛,燎向姒羽时尾后还跟着四溅的火星。

  半空中,余绯抬手给幻清挥了一层结界,因为灵力波动而四起的灵风吹动着少女的发丝和裙摆,青丝上绑着的凤凰银纹丝带绞着乌发,若隐若现。

  她看着炽焰灵力吞噬姒羽,又穿过她,自她身后破出,最后化成风、化成落叶,飘回各自灵力原本的位置。

  姒羽摔倒在地,捂着胸口呕出一口鲜血,双目死死地瞪着余绯。

  她身上无一处伤痕,可五脏六腑乃至神庭都受了不轻的伤。

  她不相信,不相信余绯已经强大到可以不用自己本身的灵力,而是借助周围的草木万物之上的灵力。不相信她不用掐诀便可施法,更不相信自己连抵挡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她碾压到如此地步。

  最让她崩溃的是,她发现这三千年来余绯和她的切磋,原来没有一次用了全力。

  她却还总是沾沾自喜从她这里学到了不少法术与修炼方法。

  原来都是笑话。

  余绯落至地面,从幻清手里接过梧桐花,有望向失魂落魄的姒羽。

  心同止水,却又面露威严,“姒羽,拿着凰主之印去青鸾玄鸟二族族长跟前收回凰族的大权,重新与神鸾十二族扯上关系,于我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届时,六界万族都会将加注在我和我父君身上的仇恨平等地分给青鸾十二族。”

  “我之所以忍让外人对我的折辱,是因为我知道我稍有不慎就会牵连整个凰族。”

  “而你。”余绯回想起幻清的话,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是该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

  牢记自己凰族臣民的身份。

  余绯可以为了十二族将自己与他们割裂开来,可身为被庇护的臣民,却不能不把余绯当成少主。

  因为余绯给过他们选择的机会。

  而那之后,谁再背叛,余绯不会饶恕。

  “要不要再惹怒我,你自己掂量。”

  余绯觉得自己今天被情绪牵动太多,因此说得也多,这不是她寻常的状态。

  于是她不再看姒羽,只对她留下这最后一句话,然后抱着梧桐花转身,朝幻清道:

  “哥,麻烦你送她回去,青鸾族那边问起,就让族长直接来找我。”

  目睹了一切的幻清仍心有余悸,他抓着余绯的手臂,有些不放心,“好,我知道了。余绯,你没事吧。”“我没事。”余绯朝他扯出一个笑,这次没用那双无辜的大眼装可怜,倒是认真地看着幻清,真诚地道歉:

  “抱歉啊,和你未婚妻......闹成这样。”

  幻清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恨不得立马带余绯回幻族,远离这些是非之地。

  说到底他与姒羽的关系也不过是一纸婚约,这些年里姒羽和他根本就未说过几句话,更别说她表里不一地在余绯身边装了这么多年。

  幻清见过两人刚决裂时余绯时常望着窗外出神,他是心疼的,在他心里姒羽哪里比得上妹妹重要。

  他想说点什么告诉余绯他的立场。

  可余绯看出了他想说什么,只摆摆手,便抱花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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