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_碎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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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那是要看情况的,你看你现在憔悴成这样,最需要的不是苦思冥想、做福尔摩斯,而是要休息,把身体养好。”

  “可是6月16越来越近了。”

  “有时候我甚至想,到那一天,如果你还在这戒备森严的医院里,说不定能躲过一场灾难。”

  叶馨初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沉吟了一下,摇头说:“即便我躲过了,这灾难会不会又降临在别人头上。当年那个蒋育虹,6月16日时在住院,确是安全了,但同宿舍的筱静还是死了。而她,第二年还是跳了楼。我这两天想了很久,觉得每年似乎都有人被‘选中’,经历种种折磨,最终难逃一死,今年,似乎选中的就是我。”

  谢逊忽然停下脚步,紧紧抓住叶馨的双肩,大声说:“你不要胡说,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谬论?你这是在给自己设陷阱,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在将自己假想成一个受害者,然后去扮演受害者的角色,这比被误解更可怕。”

  这番话像一阵清凉的雨,将叶馨打醒:是啊,游书亮那天也是这么说的。自己分明是在扮演受害者的角色。而现在促使自己加速进入这个角色的,正是那汪阑珊。她以蒋育虹和沈卫青的人格出现在自己身边,正是在暗示一个不可抗拒的命运。

  这时,她对谢逊,又多了一份感激。

  都说福不双至,但叶馨的这一天并不仅仅是因为谢逊的到来而充满阳光。谢逊走后不久,游书亮也来看她,见她脸儿虽然略显苍白,但眼角眉梢竟带着喜气,暗暗困惑,问道:“你……还适应吗?”

  “还用问吗?你住进来试试就知道了。”叶馨这才感觉其实有很多人都在关心着她,早先的孤独感毫无来由。

  “看来你够坚强,我倒是多虑了。”

  “谢谢你那天通知我要住院的事,可惜我没能逃掉。更谢谢你来看我。我有个好主意,你可以回去到我们广播站接受一下采访,就说你有叶馨的第一手资料,她在精神病院住得还算开心,别忘了夸我坚强。”

  难得她还有心情开玩笑!游书亮对这位师妹不得不佩服:“你一定也听到了些流言蜚语,千万不要太往心里去。”

  “有些流言蜚语我倒爱听,比如‘红字恋人’什么的。”

  游书亮料想叶馨一定是在说反话,尴尬地笑笑说:“瞧你,耳朵是真灵。我才不信那些胡说八道,你和那个谢逊其实根本没什么……”

  “有什么又怎么样?他刚才还来看过我呢。”叶馨的笑容纯净而自然,浸在美好的眷恋中━━谢逊才走了半个小时不到,她又开始想念了。

  “什么?他刚才来看过你?”游书亮大为惊讶,张嘴要说什么,却忍住了。

  叶馨觉出游书亮的神态有异:“怎么了?他为什么不能来看我?”

  “当然能。这么说……你们真的是……”

  “这很奇怪吗?要不那些流言怎么起来的?他跟我一起去的宜兴,他刚才说学校早知道了,宜兴公安局的人都来拜访过他呢。”

  “不错,你说的都不错。我是……只是没想到而已。好了,我得走了,下回来,需要我给你带点什么东西吗?比如,喜欢吃的……”

  “我猜得一定不错,你喜欢上哪位师姐了,一下子变得这么细心。谢谢你了,不用的,我妈妈刚走没两天,她给我准备的东西,几年都吃不完呢。”

  游书亮忽然打了个机灵,脸上那终年常挂的笑容忽然凝住了,双眼直直地盯着叶馨的脑后。

  叶馨回过头,也吃了一惊,只见会客室的有机玻璃窗外,一名老妇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正是汪阑珊。

  碎脸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致命分析

  “你心里被他占了很大一片。”叶馨回到病房,身后忽然传来汪阑珊的声音。也亏了叶馨的记性好,否则以汪阑珊这两日多变的人格,还真不易辨认她的原声。

  “你说他吗?他只是我的老乡。”叶馨不愿多理会她,但念在她是个长者,又不忍心横眉冷对,只好礼貌地回了一句。

  “我不是说他,我是说他。”

  莫名其妙。

  叶馨知道汪阑珊即使是在没有人格分裂的时候,也很夹缠不清,便点了点头,向自己的病床走去。但脚步声一直响在脑后,声音也跟了过来:“莫名其妙。”

  “你说什么?”叶馨又转过身,看着汪阑珊。她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病人?

  “我是个什么样的病人?难道他们没有告诉过你?我是多重人格,最让人取笑的一种精神病。”汪阑珊似乎再次读出了叶馨的心思。

  “你能猜出我心里的想法?”虽是大白天,叶馨竟又有些惧意。

  “所以我刚才说的是他,而不是他。”

  “谁在我心里占了很大一片?你能说出是谁?”如果汪阑珊能说出谢逊的名字,是不是说明她真是一个“异人”?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太可笑了,我当然知道思念的人是谁。”叶馨开始觉得汪阑珊只不过是在故弄玄虚,像个走江湖的算命先生,索性恶作剧地用了琼瑶式语言,或许让这老太太觉得肉麻一下,以示惩戒。

  “思念一个人,是件危险的事,一步迈出,就难收回。”

  叶馨如被针刺了一下,怔怔望着汪阑珊,缓缓地问:“我听不懂,你给我个例子,什么样的事,一步迈出,就难收回?”

  “不说也罢,说了怕你受不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回答这么熟悉?

  “你说吧,我做好思想准备。”一种隐隐的绝望感又升了上来。

  “比如跳楼自杀的人,一步迈出去,又怎么收得回来?”

  这正是那次在火车上,谢逊和叶馨的对话。

  “你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不放过我!”叶馨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也不等汪阑珊回答,快步跑回自己的病床,一头扑倒,身躯微微颤抖,想痛哭一场,却发现已没了眼泪。

  谢逊,谢逊,你快来,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可惜我不是超人,否则,我会带你离开,离开得远远的,离开那个学校,离开这个城市。”谢逊听完叶馨的诉说,两道浓眉拧着,有些恶狠狠地说。

  “那不是真的变成私奔了?我妈妈会气得再不理我了。其实,我只想早些回到学校,过正常的学习生活。”又是个春阳明媚的午后,花园的石子路两边,几乎所有的花儿都在盛开,更有彩蝶双飞,叶馨偎在谢逊臂间,心旌微动。有谢逊在身边,叶馨觉得生活已经如往日一样平静如常了。可惜他不能从早到晚地守在自己身边。

  “说了你不要觉得奇怪,我倒是认为,这个敏感的时候,住在这里未尝不是个安全的保证。”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叶馨确实觉得谢逊又在发奇谈怪论,但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听上去像是那个负责我的医生,他也有这个意思。不过,只是这么消极地回避,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当年的蒋育虹,虽是住在精神病院里,躲过了第一年的死亡,但还是没能逃脱第二年的厄运。”

  “所以你还是想查出真相?可是时间和你作对,我想你一定度日如年。”

  “但你一来,我度日如秒。有时候,真怕自己陷得太深,到时候难以自拔。”说着,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又想起昨天和汪阑珊的对话。

  她知道,汪阑珊不会放过她。

  她甚至已经感觉到,汪阑珊的双眼,正直直地盯着她,盯得她的后脊阵阵冒着冷气,竟不由自主地四下寻找,连谢逊的告别都没听见。

  一棵无花果树下,汪阑珊靠在一张藤椅上,左手托着一块画板,右手拿着一根铅笔,见叶馨回望了过来,嘴角稍稍牵动了一下,即像是怜悯而生的悲戚,又像是怨毒而起的冷笑。

  “你真的在作画吗?作画好像是应该很专心的,但你为什么盯着我。”叶馨走到树下,又警惕地踟蹰不前。

  “你是个美丽的姑娘,美丽的少女穿着纯白的病号服,本身就是一幅绝妙的画,哪里还需要我画蛇添足?”

  “那你拿着画板铅笔,装模作样地画什么?”

  汪阑珊叹了一声:“即景,随便画画,糟蹋两张纸。”

  “但如果你画得好,就不会是糟蹋。”叶馨觉得汪阑珊的话里满是玄机。

  “那你看看,画得怎么样?”汪阑珊将画板递了过去。

  叶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只看一眼,就哑然失笑:“这是什么即景?现在分明艳阳高照,百花争艳,你却画了一片苦雨凄风,花瓣儿四下飘零,画上这个人……好吧,我必须承认,画得是很像我,我不是蛇,你也没有添足,只是画上这个女孩儿浑身透湿,怎么也不是眼前的即景啊?”

  汪阑珊欠身一把夺回了画板,喃喃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叶馨正想说:你这么叫人无法理解,怎么能指望知音,谁知她话未出口,忽然暗叫不好,原来自己因为站在树下,并未留意,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已是乌云四合,接着是隆隆一阵春雷,喘息之间,一场大雨瓢泼而下。

  叶馨站在原地,内心对汪阑珊的恐惧感更深更重:她竟是能感知未来的!

  狂风携着暴雨,花园里众多盛开的花朵立刻被打下大半的花瓣,顿时一片狼藉。那无花果树虽然枝繁叶茂,但挡不住倾盆大雨,叶馨自然浑身透湿。画板上夹着的画纸,当然也早已被“糟蹋”了。

  “告诉我,你盯着我看了那么久,看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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