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_汴京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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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50章

  不久,朝廷诰敕,苏轼以大理评事充签书凤翔府节度判官厅公事,苏辙以试秘书省校书郎充商州军事推官。

  苏轼赴凤翔上任,苏辙以父亲年高、孤身在京无人陪侍为由,留京侍父,获朝廷准许。离去前,苏轼于宜秋门边买了所住宅,起名“南园”,供在京的父亲与弟弟居住,此后两年二人皆居于此。

  苏轼既去,欧阳芾与苏家也渐渐淡了联系,一方面是因苏辙性子不如他兄长外放热络,而苏洵更对姓王的人无甚好感,故两家之间交往不再频繁,另一方面也因欧阳芾接下来的注意力被另外两件事拉远。

  一件是王文筠的婚事,另一件则是郭熙来京。

  王文筠成婚时,由于母亲吴氏不在京师,王安石和欧阳芾作为女家尊长操持了一切事宜,罗裳、幞头、彩缎,还有女子出嫁的妆奁,皆由欧阳芾备办,丰厚之至。

  迎亲当日,王文筠云鬓朱钗,额间花钿,遮着盖头摇曳缃裙莲步入轿,宛如初开的花朵,这花朵自抽芽至含苞待放,被细心呵护长大,最终采撷下,落在了他人的掌心。

  欧阳芾倏忽忆起一个月前,王文筠尚未凤冠霞帔,身着少女的牙色褶裙,带她偷偷摸摸潜入书房的情景。

  “我们为何要像做贼一样?”欧阳芾观着面前人翻找的动作,杵在原地不解。

  还专挑王安石不在家的时候来。

  “因为,”王文筠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钥匙,“不能让兄长发现呀。”

  她看上去轻车熟路地关闭书桌抽屉,拿着掏出来的钥匙转首去了书架前,书架陈列着厚厚匝匝的书籍,那些本是杂乱无章的,后来欧阳芾亲自花了大功夫,将之分门别类排好。

  王文筠取了凳子,脚踩在凳子上从最顶层摸出个木匣来,欧阳芾只得护着她跳脱的身子道:“小心。”

  “就是这个,”迎向欧阳芾自始至终摸不着头脑的目光,王文筠展露一丝神秘笑容,“给嫂嫂的礼物。”

  “这是你兄长的东西罢?”欧阳芾道。这匣子她收拾书架时见过,然上面既落了锁,又为王安石的私物,她便未多探究,后来随口问王安石,王安石仅告诉她“一些旧物,无甚要紧”。

  欧阳芾还曾打趣:“那我扔了?”

  王安石顿了顿,道:“留着罢。”

  欧阳芾便知此匣不像他口中所言那般不重要。

  “是兄长的东西,但我早就看过了,”王文筠边道边用方才翻出的钥匙开锁,“嫂嫂不想知晓里面是甚么吗?”

  “想是想,”欧阳芾犹豫注视着她的行为,“但咱们这样干是否不太好?”

  王文筠对兄长显然没有欧阳芾那么多顾忌,也许来源于她早已看过其中之物,也许来源于她刻意追求的某种放肆:“不被兄长发现就好。”

  行吧。欧阳芾看着她打开匣子,映入眼帘的竟为一叠书着字迹的纸页。

  这字迹欧阳芾只一眼便认出来,虽后来勤加练字使得她的书法精进不少,然自己写过的字欧阳芾怎么也不可能忘却。

  尤其是,里面的内容。

  欧阳芾揭起一页,细细端视其间文字。“兄长当时一张张收藏起来,他还以为我不知晓,其实我早发现了,那时他还未收进匣子,仅夹在书籍里,书便放在桌案上。”

  王文筠絮絮道:“所以嫂嫂那段时日写的‘读后感’我亦看过,抱歉嫂嫂,一直未对你明言。”

  “读后感”是欧阳芾对自己所写内容的戏称,王文筠看过几张便记住了此称谓。

  欧阳芾抽出思绪,对她一笑:“没关系。”

  “所以我早知晓兄长喜欢嫂嫂,但嫂嫂那时似乎喜欢的是冯学士,兄长又根本不对嫂嫂坦白心迹,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始终未向嫂嫂吐露。”

  欧阳芾听着一副她老实交代的语气,不禁好笑:“你那时还藏了这么多心思,真不容易,我竟没看出来。”

  王文筠嘿嘿两声,腼腆又有些得意:“后来在常州,嫂嫂来找兄长,我惊讶又开心,便想着把这事告诉嫂嫂,可我连翻了几日,皆未寻着这些纸,还想是兄长换了册书夹放,抑或已经弃了,便不再寻,后来方知兄长是用匣子将这些全锁了起来,钥匙也压在屉底,我花了好久才找着。”

  她絮叨毕,歪首探瞧欧阳芾翘起的嘴角:“嫂嫂喜欢此礼物么?”

  欧阳芾收回落在纸页上的目光,朝她坦诚弯眸:“喜欢。”她伸手将面前女子抱进怀里,蹭着她柔顺乌鬓:“谢谢你,文筠......怎么办,我快舍不得放你走了。”

  “那嫂嫂往后须常寄信给我,寻空便来看我,我回家时嫂嫂要第一个来迎我。”

  “好。”欧阳芾应道。

  “嫂嫂,你帮我照顾好兄长,他这个人根本不会照顾自己。”

  “好。”

  “兄长最听你的话了,你对他讲的话他总会听。”“......咳,也不尽然。”

  “他会听的,只有嫂嫂的话他才听,因他最在乎嫂嫂了。”

  “......好。”

  欧阳芾抬目,但见鸿雁飞过天边,一去不回头。

  数日后,郭熙携妻子至汴京。

  婚嫁的喜庆气氛尚未消褪,紧接着便遇第二件欣悦事,欧阳芾心情不可谓不佳。

  自扬州一别,师徒二人再未有机会重逢,此次郭熙应三司使吴中复之邀为省厅作壁画、应开封府尹邵亢之邀为府厅作屏画,携家人一同来京,事先已有书信至,故欧阳芾早早作了迎接准备。

  郭熙最后一个从马车下来,九岁的郭思已遥遥跑在前面,妻子邓氏只好趋步追赶:“慢些跑,先打招呼。”

  郭思停下向欧阳芾脆声喊着姐姐,又怯怯朝王安石低首问好,欧阳芾瞧着他这般反差不禁憋笑。

  王安石和缓应了声,向随后而来的郭熙作揖道:“郭先生,久违。”

  “王制诰,”郭熙年逾不惑,看上去依旧精神粲粲,翩然有仙风道骨,还揖道,“上次相见还是在我徒儿与制诰的婚宴上,两三年未见,制诰风采如昔。”

  “先生谬赞。”

  “怎样,我徒儿这两年没少闹你罢?”郭熙含了揶揄道。

  欧阳芾黑线:“师傅。”

  “先生说笑了,”王安石眉目舒展,流露出些许笑意,“内子一切都好,有她在,自是不会烦闷。”

  郭熙抚须大笑,道:“你能这般说,证明她在你这儿确过得不错,我便放心了。”

  郭熙此次受邀为府署作壁、屏画,乃鉴于富弼的推荐,富弼世居洛阳,与郭熙的家乡河阳距离不远,听过郭熙之名,知其才,历仕时曾请得郭熙为自己作画,对其画工颇为推崇,故将之引荐于公卿之间,文彦博、吴充、邵亢、吴中复等亦相继听闻郭熙名声。

  “师傅给府厅做壁画,我也可跟着去吗?”欧阳芾满怀期待,“我想跟着师傅学习,给师傅打下手也行。”

  郭熙看了眼王安石,暗自好笑:“你愿意跟着我奔波,我自无意见,只怕我占了你的时间,别人不愿意。”

  欧阳芾转头看王安石,后者谦敬道:“内子有此兴致,安石岂有阻拦之理,但恐给先生添负罢了。”

  “我不会添负的。”欧阳芾争辩,王安石瞥了她一眼,不回应。

  郭熙浑不在意:“你尚不嫌她添负,我作为师傅又怎会嫌弟子添负。”复对欧阳芾道:“那你随我去罢。”

  于王安石家宿了一晚,次日郭熙便带着欧阳芾去了三司署衙,三司使吴中复亲自接待,又将壁画要求详细述来,欧阳芾立侍在旁跟着一并倾听,虽换了男装,依旧可看出女子身段,吴中复起先迟疑,后欧阳芾将身份揭露,吴中复眼中骤然一亮,言道:“烦劳夫人。”

  “不烦劳,今日是师傅作画,我单作为学徒观看,顺便打打下手。”欧阳芾轻快道。

  吴中复微怔,继而对郭熙的态度更加尊敬:“那便有劳郭先生。”

  吴中复走后,郭熙问起欧阳芾他这番态度的缘由,欧阳芾将此前为公主作屏画一事述来,郭熙闻后,目露温柔光芒:“出师了。”

  “没有,”欧阳芾道,“有师傅在,我永远是徒弟。”

  “傻孩子,哪有不愿出师的画工。”郭熙一面蘸墨,一面假意嘲笑。

  “我不就是,纵使风格相异,师傅永远是师傅,师傅的画我能看一万年。”欧阳芾语气夸张,惹得郭熙忍俊不禁。

  “嘴巴倒和过去一样甜,”郭熙道,“作完这幅壁画,你便回家罢,毋须日日跟来,闲暇时候过来看看即可。”

  “为何?”欧阳芾诧异,“您真的嫌我添负吗?”

  郭熙笑了:“我若真嫌你,早年便不会收你为徒——王制诰待你好,你要珍惜。”

  “......哦。”

  瞧着欧阳芾闷闷不乐的神情,郭熙无奈:“都说没有嫌你。”

  欧阳芾抬首,目光幽怨:“我不信。”

  郭熙:“......那便当我嫌你罢。”

  欧阳芾:“......”

  王安石以两制官身份,被临时差派去充任纠察在京刑狱,负责东京开封城内刑狱案件审查。

  担任此职后,王安石迅速忙碌起来,欧阳芾原本听从郭熙劝导在家待着,结果横竖见不着某“待她好”的人,遂又开始往郭熙处跑。

  这日欧阳芾正于开封府厅观郭熙作画,一面帮其洗笔,郭熙按需作的六幅雪屏目下已作了第一幅,正作第二幅,午时已至,两人暂且歇息,去后堂用食。

  府署中备置的餐饭原本供官员与衙吏饮食,贵客至时也可在此用食,正午轮值结束的衙吏三三两两过来歇息,欧阳芾与郭熙对坐,耳畔传来周遭衙吏的交谈声

  “......大理寺亲下判决,这下王制诰可没话说了。”

  “是啊,这案子明眼人一看便知该判死刑,偏他说不对,打回去重审,兜了一大圈,闹至大理寺,结果还不是依从原判。”

  “王制诰是有心放那少年郎一条生路,毕竟年纪轻轻只因一次过失便判死刑,委实可惜。”

  “虽如此,也不能牵强附会到说甚么‘盗窃’罢?”

  “反正目今结果已定,他再争也无用,也不想想,开封府办的案子是那么好批驳的么?”

  几名衙吏俱笑起来。欧阳芾与郭熙彼此相视,京中领知制诰头衔,而又姓王的,似乎无第二人。

  郭熙观出欧阳芾眼神之意,主动放了筷,向身旁笑谈的其中一名衙吏道:“请问,诸位适才谈论的人物,可是王介甫先生?”

  “是他,”另一名衙吏认出郭熙,恭敬道,“郭先生可是有何疑惑?”

  “哦,没甚么,”郭熙略笑,“在下与王介甫先生有些故交,因而关心他的近况,不知适才诸位所言的这件案子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那衙吏道,于是将案件经过为他简明道来。

  原来京中有一少年,某日得了只斗鹑,好友想借来一观,主人不许,好友仗着与鹌鹑主人关系亲密,提了鹌鹑就跑,主人追赶上去,过程中一脚踢在好友肋部,不幸这一脚直接将人踢死。

  开封府判决,杀人者为死罪,然王安石在审查过往案件时驳了此案,言那名死去的少年在主人不允的情况下强携鹌鹑而去,乃为盗,主人追而殴之,乃为捕盗,纵伤人致死亦不足为罪,开封府判其死罪有失公允。

  开封府不肯接受他的意见,案件遂交由大理寺裁决,裁决结果甫下,竟是维持了原判,鹌鹑主人仍旧判处死刑。

  欧阳芾乍闻案件经过,不由惊讶,这桩放在后世再清楚不过的过失致人死亡案,搁在目今竟引发双方如此大的争议。过失致死,本不至判处死刑,可惜

  听着几名衙吏喋喋不休的议论,欧阳芾咬了咬筷,缄口不言。对面郭熙察出她的情绪,安慰道:“莫在意。”

  “嗯。”欧阳芾乖乖应着。

  倘使此案就此了结,欧阳芾也可装作不知情,任其过去,然数日后,朝廷下诏,“安石放罪”,中贵人至家宣读中书诏令,她便再无法假装不闻。

  按制,纠察刑狱案件的官员可对以往案件中认为不合理的判决进行驳奏,若两方各执一词,则由上级机关即大理寺重审案件,根据最终判处结果,倘为驳奏官员理屈,则担失职之罪,虽可赦罪开释,却须亲诣殿门谢罪。内侍将诏书念毕,道

  “王制诰宜应尽早前去谢罪,莫耽搁了日子。”

  “安石不知罪在何处,不敢谢。”

  内侍愣了,未料他是这个回答,好言相劝道:“大理寺判文已下,制诰莫再强争了,毋论制诰心里服不服,面上还是得按规矩走。”

  王安石语调冷硬:“多谢中贵人提醒,但无罪,不知该谢何人。”言罢长袖一拂,返身而去不再理睬。

  内侍叹了口气,估计也对这位朝官的脾性有所了解,放下诏书,向欧阳芾作礼道:“夫人劝劝王制诰,尽早将此事了了罢,莫至最后闹得双方颜面难看,实无必要。”

  “是。”欧阳芾忙不迭回应。

  嘴上应着,然欧阳芾还真没劝王安石,一则以她对王安石的了解,明白他不会轻易改变想法,二则,她不想劝。

  她私心里并不认为他是错的。

  这是欧阳芾一开始的念头。

  然接下来,御史台累牒趋之,要求王安石上门谢罪,王安石不应,于是台谏官开始弹劾,言王安石放诞傲慢,不将朝廷命令放在眼里。

  弹劾了数日,连刘敞、吕公著、司马光等好友亦相继上门,劝其莫将事情闹大,欧阳芾于厅外听着,但觉心中不安。

  “介甫,”司马光劝得疲累,最终自椅中起身道,“退一步言,上门谢罪不过流程而已,你心中不认可大理寺的判决,至少中书诏令须听从,你我相交笃厚,我不愿就此事弹劾你。”

  司马光为谏官,周遭同僚早已将弹劾奏章写得满天飞,他至今未动笔,却是先来劝告王安石。

  “君实若觉安石应受弹劾,尽可弹劾,毋须为难,惟谢罪一事断不可能。”王安石面对司马光的口吻与面对刘敞、吕公著时如出一辙,两人上午方至,无果而归,这厢司马光看样子也得无果而归。

  瞥见欧阳芾进来,司马光由衷道:“二娘也当劝劝介甫。”

  “啊?哦......”欧阳芾踌躇,随即便看王安石起了身,似乎视了她,又似乎根本未曾视她,只向司马光道:“君实不必多费口舌,他人之劝,我亦不会听。”

  言罢径自甩首而去。

  不欢而散。

  欧阳芾送走司马光,自己悄悄往后院踱去,庭院西南角几株竹枝苍翠劲削,王安石背首伫立在那。

  细长竹叶泛出碧嫩色泽,仿佛永远不会衰败,外围几株却已呈倾倒之势,仅靠一段接一段的竹节支撑。

  他并不回头。

  欧阳芾轻踱下庭,在靠近他的前一刻,王安石率先转首面向了她,几无表情道:“你也来劝我谢罪么?”

  “不,”欧阳芾微微踮脚拥住他,轻抚硬直的脊背,“我只是心疼,我的介卿受委屈了。”

  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消失不见,绷紧的身躯软化,王安石喉头滚了滚,闭了闭目,他慢慢回拥,身体逐渐温下来,恢复正常。

  “我不会谢罪。”

  “嗯,不谢就不谢。”欧阳芾在心底做好了辞官回乡下种田的准备。

  “你毋劝我。”

  “我不劝。”欧阳芾麻溜道。

  “......阿念。”

  “嗯?”

  王安石沉静良久,道:“无事。”

  只是手臂未曾松开。

  台谏几番弹劾,王安石终不肯谢,执政无法,因其名重,只得不予追究,而调任王安石为同勾当三班院作为结束。

  欧阳芾前去探望自家叔父时,欧阳修因知晓事情始末,还对她恨其不争道:“你便惯着他罢。”

  欧阳芾腆着脸笑不作声。

  王安礼考入进士,不久拜在河东路唐介门下作幕僚,王文筠跟着沈季长亦离开京师,往地方去了,家中陡然冷清空落起来,欧阳芾感到些许不适应。

  夜里卧榻,欧阳芾睁着眼睡不着,翻身面朝王安石:“介卿,和甫是不是也该成婚了?”

  “嗯。”王安石应着。

  “找个什么样的娘子好呢?他喜欢甚么样的女子?”

  “......”

  未听到回答,欧阳芾支起身子摇他:“你知道么?”

  “不知。”

  “那我写信问他?”

  “好。”

  欧阳芾想了想:“不了,还是让他自己找。”发展自由恋爱嘛。

  王安石伸臂将她揽下,道:“明日再言。”

  “哦。”

  欧阳芾乖乖闭上眼,片刻又睁开眼睛:“介卿,我们将娘和弟弟们接来京师居住罢?”

  王安石睁目,黑暗中借由窗扉透入的月光分辨她的视线,温言道:“好。”

  欧阳芾笑起来,满意阖眸。

  白茫茫的日光笼罩屋室,半梦半醒间,欧阳芾掀开沉重眼帘,但闻清净院落里有人低语交谈,那声音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教她难以辨别究竟是在梦中,还是真实。

  「娘子身子底薄,头一胎便如此艰辛,往后若再有身孕,恐有性命之虞,老夫直言,若欲娘子安康,往后最好莫再生育。」

  「......有办法调养么?」寂静过后,是她熟悉的沉稳嗓音,只她听不出其中情绪。

  「老夫开道药方,须得娘子每日按时服用,三月后再换道药方,如此三年五载,身体自会慢慢恢复。」

  「烦劳大夫。」

  「王判官客气了......老夫再叮嘱一句,判官若欲绵延子嗣,还是纳些妾室为好。」

  这句之后,欧阳芾再未听见回音。

  她半阖双目,昏沉之间感到有人进了屋子,轻闭上门,她问:「怎么了?大夫说甚么?」

  对方坐在榻沿,抚了抚她的额头。

  「没甚么,你自安心休养,他事有我。」

  于是她安下心来,不再追问那些听到的事实。

  窗外开始落雨,欧阳芾醒来时,枕侧一阵湿凉。

  风渡空山,汴河边垂柳依依,轻扫岸沿,鸟雀惊起,倏尔消失不见。

  欧阳芾落笔写下寄往江宁的书信前,江宁先一步传来消息,王母吴氏逝世。王安石接着便请辞回乡,按制守母丧。

  一月后,皇帝病重不起,于福宁殿长辞。闻讯,京师罢市巷哭,数日不绝。

  同年,赵曙继位,曹太后垂帘听政,任皇长子赵顼为安州观察使、光国公。次年,改年号为治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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